住在地下室的小婴儿

 大概是爱屋及乌,自从自己有了宝宝,路上,远远地,只要看到别人家的宝宝,准要兴奋大喝一声:“小——宝——宝!”然后笑眯眯凑过去搭个讪,套个近乎,呵呵,还好,没人把我当天龙八部里的叶二娘。

半个月前,买菜回家途中,看到前面一女子抱着一婴儿,忙跑上去。那小家伙穿的怪怪的,上面一件起毛的毛衣,下面一件裂纹的皮裤,脸蛋也脏兮兮的;而那母亲,实在叫年轻,娃娃脸,大眼睛,20岁不到的样子,我问她:“宝宝几个月啦?什么时候生的?”“四个月啦,1月2号生的。”我一听倍感亲切:“呀,我的宝宝是2月1号生的呢!不过,是个女宝宝。”我又问:“你也是自己一个人带孩子么?”“是啊!挺累的,天天要洗好多衣服。”我傻傻的来了一句:“你可以用洗衣机洗啊!”她摇头:“我家没有洗衣机!”我一愣,看了看那个小脏孩,没说话,又问:“我就住附近,你们也住这里么?”她往前一指:“我就住就这楼的地下室。”说着,就要转弯分手了,我忙说:“哪天我来看你们。”她腼腆的笑:“好啊!”笑的时候很可爱,是个甜美的小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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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一直惦记她,第二天去买菜路上,我去了那个黑不隆冬的地下室,伴着一股发霉的,腐烂的味道,仿佛进到一个幽暗而悠长的窄胡同,我迷惑了,她住哪一间呢?四周静悄悄的,于是,我大喊几声:“小宝宝!小宝宝!”指望那个妈妈能听见,但没人回应,突然间,我看到一屋前晾着几件婴儿衣服,大喜,敲那家的门,还是没人回应,隔着门缝朝里一望,居然看到一只猫,喵呜地凑过来,吓我一跳。只好狼狈的打道回府,暗想,那衣服没阳光晒,能干么?回去,有些感触,发了一篇冰心生宝宝时写的的《分》在网站上,我并不完全同意冰心当时的写作立场和阶级斗争意识,但还是被她感动,冰心也是个敏感的母亲——为什么手拉手的婴儿们因为贫富悬殊就分道扬镳了呢?

过了两天,我又一次去找他们,结果还是没找到,倒是在走廊碰到一个拎着脸盆去公共卫生间洗脸的男人,以及一个头发乱蓬蓬穿睡衣的女人,一打听,才知道这里住了好几个小宝宝:“你到底要找哪一个呢?”我愣住了,原来,这地下室还住好几个婴儿哪!

决定以后晚上再去找找,也许他们会在家,但一直晚上抽不出空,一天整理宝宝衣服,发现亲朋好友们,尤其教会弟兄姊妹们太有爱心了——给宝宝送那么多小衣服、小被子、小毛毯,随即又想到那个住地下室的小男娃娃,也许他会需要,于是收拾出一些,决定送出去,结果,又赶上五一张罗着带宝宝回湖北老家。这事竟给忘了——实在是亏欠。

从老家回来,因为一件心事,和神关系有些不对头,进而,和人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起码,成天盘算着自己的小悲小怨,很少关心别人。没心情!14号母亲节这天晚上,看特雷莎修女的传记——《在爱中行走》,一个没有当过母亲的女子,却成为千万弃婴的母亲,特感动,又看到印度穷苦小孩的苦情——有的孩子渴了,就喝阴沟里的水;饿了,就拣垃圾堆里的烂菜叶吃;天黑了,就盖报纸睡在地上,太残酷了,不忍卒读,马上就联想到那一个,不,那几个住地下室小婴儿,非常自责:不是说去看他们么?你总拖,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当即把宝宝交给正读利未他们,直奔地下室。

当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三顾茅庐,结果还是没寻到俩母子,倒是看见走廊中间的公共厨房有个女子在做饭,就问:“请问有个四个月宝宝住哪里?”她警惕的看着我:“你找他有什么事?”我只好说我是宝宝妈妈的朋友,来看看他们,她仍然谨慎地盘问了我几句,才说他们去和平里了,要十点半才回来,原来她是那母亲的妯娌,宝宝的阿姨。我有些失望,又问,这里是不是还有住着别的宝宝?她更疑心了,问:“是还有一个,你到底要做什么?”我陪笑到:“我也想看看那个宝宝。”大概看我实在不象人口贩子,她才向旁边一指,不再理会我,只是继续低头做饭。

我倒是如释重负走开,推开那间虚掩的门,我看一张大床占据了不足九平米的小屋,几乎连站的地方也没有,床上一个老妇人,抱着一个睡着的婴儿,那婴儿可真瘦,脸有些发灰,嘴唇上还有血污——大概是天气干燥,穿着一件肮脏而粗糙的肚兜,捂在一床同样肮脏而粗糙的被子里,在黯淡的光线下初初看去,活象《黑镜头》里那个个非洲小难民——这婴儿让我一见难忘。那个老妇人倒是很健谈——我有问她必答呵呵,才知道那个外面做饭的妇女就是这个宝宝的妈妈,也就是老妇人的大儿媳——难怪她对我那么警惕。自然,我要找的女子是她的二儿媳咯,原来,两个地下室的宝宝是表兄弟呀。

我又了解到,老人一家八口――老两口,大儿子一家三口,二儿子一家三口都在这地下室住着,老大在这个小区里卖水果,老二在和平里卖水果,老伴则在另一处卖水果。他们都是河南农村人,来北京五六年了。

“老家太穷了,一下雨地就不行了,饭都吃不饱。”

“那在北京呢?”“也就刚刚能糊口吧,这里物价太高,住不起,连这地下室也要一月300,我们一共九百,还有,小孩花钱着呢。”她拍拍小宝宝,

我得之这两个宝宝的父母都才20出头,就问“是啊,孩子是大负担,那干吗您儿子媳妇这么年轻就要孩子?”

她笑:“在我们农村,不年轻哦。”

我也不好再问什么,打量这简陋的屋子,说:“我宝宝有些多余的毛毯什么的,也是别人送的,想送给你们宝宝好吗?”还好,老人答应了,而宝宝妈妈仍然对我有些生分,我尽量小心翼翼,还真怕伤了她的尊严。于是,赶紧回家拿东西,借机对着正嚷嚷的宝宝进行教育——你看你多幸福!吃饱喝足,有人抱,有人疼,还有人送漂亮衣服,还嚷嚷什么?看看人家小哥哥多可怜……不过说实在的,我们小雅歌也很乖的,我把她当男娃娃养,绝非娇生惯养之辈。我希望她长大以后能勤俭节约,朴素自然,保持劳动人民本色。这不,我还打算把宝宝也带到地下室,一来和那两个宝宝建立建立感情,二来也受受平下中农再教育,我说:宝宝也要忆苦思甜,利未哭笑不得,大家也纷纷阻止我半夜三更带宝宝出去,于是作罢,随同利未一起拎着东西去了地下室。

那八个月宝宝已经醒了,拿着一根劣质得火腿肠吃,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我,眼神特别安静,还有些忧郁的。听说这宝宝母乳不足,难怪这么瘦,我都想喂他了呵呵。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我抱宝宝打预防针回家,看到九楼的小宝宝也被爷爷奶奶抱出来了,那宝宝也是八个月,长得又白又嫩,象洋娃娃,他一生下来就没有母乳,喂的是进口奶粉,辅食也是进口的,有些食品我连名字也没听过。他爷爷奶奶颇得意地说,宝宝一个月要花1500元。我吓一跳。1500?一打听,才知他爸爸是商业部的,妈妈是大学翻译老师,难怪。爷爷奶奶又说,宝宝以后是要给双语教学,送出国的——又一个小ABC。于是,我更加觉得他象一只洋洋的洋娃娃。又想起那个地下室的八个月宝宝,颇为他难过——他还不知道念不念得起书呢?在北京上学那么贵!可能得去民工子弟学校吧,唉!这时候,冰心的《分》的两个婴儿形象鲜明地浮现在面前,很惊异,这两个宝宝不久是小说里面的两个婴儿活生生的翻版么?

1931年,一个教授的婴儿,一个屠户的婴儿;

2006年,一个教授的婴儿,一个卖水果小贩的婴儿;

1931年,屠户的孩子很自豪,而教授的孩子很羞愧:因为前者对后者说:我家虽穷,没文化,但我和我爸爸一样有健壮的小身子,我将成长为风雨中的雄鹰,你身子却很孱弱,生活安逸,永远是温室里的花朵。

2006年,教授的孩子未必羞愧,因为他也有健壮的小身子,也许还会成为祖国或异国的花朵,而卖水果小贩的孩子未必自豪,因为他很孱弱。他会成为风雨中的雄鹰么?

住在地下室的小婴儿》上有5个想法

  1. 我想很多时候我们都会碰到这样的情景,不只是在小宝宝的身上,就在同龄人的身上,也能看见.

    晓喻姐的文章让人深思!世界变化太快!有时候真难以让人接受.

    愿主耶稣怜悯我们~!

  2. 怜恤人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蒙怜恤!

    主耶和华的灵在我身上,因为耶和华用膏膏我,叫我传福音给贫穷的人,差遣我医好伤心的人 ,,报告耶和华的恩年,,安慰一切悲哀的人,,赞美衣,代替忧伤之灵 ,,

    耶稣是 神子,是人子,是我们的主

    愿我们效法主耶稣,效法圣徒特蕾萨,活出基督

    我饿了,你们给我吃,渴了,你们给我喝;我作客旅,你们留我住;我赤身露体,你们给我穿;我病了,你们看顾我,,,

    爱人就是爱主,爱,从身边开始;福音,从怜恤人开始

  3. 小喻,真佩服你!

    看了你写的日志,我就想起中国的小说家!不同的是你全部用爱心叙述着你的所见所闻。

    呵呵,保持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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