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我收到科力的短信,很云淡风轻的一句:“喻师姐,你们现在在哪里聚会?我想过去。”
我一愣,科力不是每周日都在上在职研究生班吗?怎么有时间去教会了?那时,我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父亲在外地买房被骗的法律纠纷,也没顾得上对科力嘘寒问暖,只是匆匆发了聚会地址。
直到主日聚会那天见面,科力才说出原委,语气依然云淡风轻:“前几天,单位体检,被查出得了肝癌,是晚期……”
肝癌晚期?科力才刚31岁啊!所有弟兄姊妹都震惊了。
一 、在法大的理想主义情怀
科力是我在中国政法大学的师弟,不过我是97级的,他是02级的,我毕业时他还未进校,直到2005年底,我在翟运松师弟的推荐下,开始接触红极一时的法大沧海云帆社区BBS,认识了很多还在母校读书的师弟师妹,包括科力,该网站的主创者之一,并记住了他那个与北大学术书店相同的网名:风入松。
科力少年时代的成长道路其实很艰辛,他来自河南省民权县,儿时家境贫寒,但他非常孝顺懂事,吃苦耐劳,最后以优异成绩考上中国政法大学公共事业管理专业。科力曾在临终前撰文回忆到:“这所大学让我至今感恩,我刚一进学校就通过贫困生绿色通道获得了5000元助学金,后又顺利获得了助学贷款,申请了勤工助学岗位。大学四年的时光过的很快乐。”的确,在这所人文思想活跃的大学里,科力的理想主义情怀得到很大施展空间,开始积极关注民主、法治、自由、建立公民社会等问题,更为沧海社区这一法大精神家园的建设,奉献了宝贵的青春年华,至今仍让那一代的法大学子感怀不已。
2003年12月,他大二时受高中同学荣基弟兄邀请,参加了该教会的圣诞晚会,颇受感动,并做了决志祷告。信仰的种子在他心中开始悄然种下,不过,他的困惑挣扎还是很多,直到2008年左右,在曹志大哥等法大学长的关怀扶持下,他又开始相继在守东老师的法大团契和亚峰老师的教会慕道、查经,直至受洗。那几年曲折的心路历程可从他2009年写的《受洗见证》中窥豹一斑:
“在接受福音之前,一直在思考很多问题。我是谁?我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我为谁而活?我这一生到底有没有价值?……最初接受福音之后,所有的也仅仅是“信”,信全能者的存有、智慧、全能,那时,谈不上信靠。在那半年多时间里,对自己跟神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一直并不清楚,也不知道耶稣基督的所作所为对自己而言究竟有何特殊意义。这也许就是帕斯卡尔所说,认识上帝但不认识自己的可悲,于是形成了骄傲。上帝心中坐,凡事自己来。这也是后来又远离查经班,任由自己飘荡在荒野之中的原因……
“这几年里,我也跟大部分人一样,仍然活在自我当中,一心想的是我为什么还不成功?我为什么处处受挫?我为什么贫病交加?为什么这么苦?社会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但却忘了去追问,这里面有哪些是我们自己造成的?哪些是上帝对我们的管教和带领?哪些是人类摆脱不了的咒诅?哪些是上帝想借着这些事让我们更加关注他人?更加爱别人?而不是一再纠缠于自我中心的固执?直到最近,才逐渐领悟到,问题不是出在对神了解太少,而是对自己了解太少……”
二、“惟愿公平如大水滚滚,使公义如江河滔滔”
2010年,科力开始来我和荣基弟兄所在的教会聚会,并参加了我家周间的大学生小组。这个小组的大学生几乎都是90后的一代,也爱看书、思考、颇有理想主义情怀,还集体讨论过是否要效法特蕾莎修女之类的话题,不过,科力总是安静的倾听,很少发言,话虽不多,但都很有分量,正如肇阳弟兄的回忆:“科力哥平静、内敛、温柔、略带羞涩、但给我的感觉是学识渊博……”
但科力却对这种“学识渊博”一直保持内省。他在一次小组分享中坦言自己的挣扎:“基督徒在知识、情感和意志上对神的顺服,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的事情。我们陷在知识的海洋里,而传统和世俗的道德、情感和人情对我们的影响,以及资本、权力和世俗权威对我们意志的管制,都让我们很难真正顺服于神。这种争战时时刻刻都存在着。”
他一向是敏于事而慎于言的性格。记得有一次小组开始之前,他气喘吁吁地搬来一大箱苹果爬到五楼送给我们,说是共识网帮助延安宜川受灾的农民义卖,然后在小组中分享了那些灾民的艰难经历。事后,我想把苹果钱给他,他坚决不要,说是自己奉献给小组的。然而,我知道他经济上也挺不容易的。
2011年9月24日,我们教会的弟兄姊妹欢欢喜喜地为科力举办了婚礼。
科力的女友也是法大学妹,两人属于校园式爱情,长达6年的相遇、相知、相守,经历过经济的窘困、两地的奔波、情感的磨合、生活的艰辛……两个人在婚礼上分享这些坎坷的爱情历程时,我家小组那些大学生们纷纷感动落泪。在这个金钱至上的年代,这对八零后年轻夫妇相濡以沫的裸婚式爱情,对更年轻的九零后少男少女们是很深的激励。双荣弟兄还特意为他俩写了一首长长的祝福诗歌。
婚后,科力夫妇继续来教会聚会,那年的圣诞晚会有一个福音哑剧,科力被推选扮演上帝这一最关键角色。他一丝不苟地排练,将上帝的创造、受难、复活、救赎演的非常到位,很多弟兄姊妹都被感动了。
不过,科力始终没有在教会中担任什么服侍,我倒觉得,他更多的服侍是借助在职场中来传递的。一方面,是他自身的人格魅力,这点已经被他所有的同事朋友高度认可;另一方面是他扎实的人文功底,这点从他编辑策划撰写的那些稿件就能看出。正如也曾在共识网工作过的法大师弟运松的回忆:
“在工作中,科力始终关注着中国民主与法治进程,他主张中国应当建立成熟的公民社会,立即废除劳动教养等不合理的制度,多次撰文为政治改革和社会转型呼吁。这源自他对同胞怀有深挚的爱。他的爱既体现在善待亲友、同事和邻人上,也体现在关心公共事务、为公民权利以及为弱势群体的权益热心呼吁上,他对公义的追求也是源于这样的爱。”
看到科力尽心竭力地与他的共识网同仁们搭建这么优秀的公共平台,我也特别感恩上帝在他身上的独特托付。因为圣经说:“惟愿公平如大水滚滚,使公义如江河滔滔。”(阿摩司书)“世人哪,耶和华已指示你何为善。他向你所要的是什么呢?只要你行公义,好怜悯,存谦卑的心,与你的神同行。”(弥迦书)
不过,我自己因为已经弃法从文,文艺气质使然,那时已经不太关注政治经济民主之类的宏大叙事,更关注大时代下个体情感命运的琐碎叙事,所以,反而是科力写的一些小人物故事,尤其是那篇《我也是弱势群体:一位城管队员的心里话——共识网关注社会生态系列访谈之一》,讲述看似强势的城管警察们也有其不为人知的挣扎,让我备受感动,便鼓励他多作一些类似的人物深度纪实访谈。
其实,我们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小教会,大部分信徒都是学理科和做计算机的,所以,对如何牧养科力这种关注社会思潮和公共事务的年轻信徒,我一度产生了很深困惑和亏欠感,只好发邮件向学界几位知识分子基督徒前辈求助:然而,有两位长辈学人虽然有意关怀牧养他,但人在海外,难以实践。
后来,科力不怎么来聚会了。我特意去他家探望,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觉得本教会牧养深度不够,若真是如此,也可以考虑去其他更合适的教会,但不要停止主日……
科力倒是很诚恳地回答我说不是,只因为自己希望在职业生涯发展上有更大突破,报了一个法学的周末在职研究生班,与主日聚会时间有冲突而已。临走时,我只好鼓励他:“那你就每天多读圣经,多听赞美诗吧……”
就这样,他近1年左右没来教会,直到被查出患癌症之际。而检查的这一周,2013年4月23日,他还在自己的微博上刊发了圣法兰西斯的一段话:“使我作和平之子,在憎恨之处播下你的爱,在伤痕之处播下宽恕,在怀疑之处播下信心。在绝望之处播下希望,在黑暗之处播下光明,在忧伤之处播下欢乐。在宽恕中我们便得赦免,在献出时我们反有所得,在死亡时便进入永生。”
三、“和生死大事相比,其他都是小事。”
得知他患病后,我和丈夫立刻去他家探望,去之前很紧张,不知该说什么。倒是科力从容微笑着,热情张罗着,完全不像癌症晚期患者的心境。我不由得面带愧色的感叹道:“最近我家人被卷到一买房欺诈纠纷里面,我们这段时间真是被弄得心烦意乱……其实,与你的病情相比,我们这些事算得了什么呢?”科力则还是云淡风轻地笑:“是啊,有人说,和生死大事相比,其他都是小事。”那时,我便直觉他似乎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
他的确做好了准备。实际上,4月28日,他就立刻给原教会牧者写了这样一封信:
“上周公司体检,我被查出肝内有肿块,经过这几天的CT检查和AFP等指标化验,确诊肝癌,医生认为已属晚期。我已坦然接受现实,跟妻子心里都很平安。知道结果后,我们第一时间转向主,向主认罪悔改,也求主赐平安的灵在我们心里。
您以前是我的牧者,从您那里受益良多,所以想应该尽早告诉您此事,我一直比较软弱,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信心,也导致不愿跟太多人有亲密的关系,怕离别时难以告别。这次事件反倒让我彻底放下,心中坦然。为此也特别感谢神。最近几年灵命衰退,远离躲避神,这次回转,反倒是神救了我……求主让我顺服他一切的旨意,让我妻子内心有平安和信心。”
可以说,科力知道自己患癌症后,心灵的确受到极大的震撼,但这种震撼不是让他走向怨天尤人,而是走向自我省察。7月18日他曾这样写道:“……我不知道我余下的日子还有多少,但此时此刻,我为我遭遇的一切深深感恩,它虽然让我经历苦难,但我得到的更多……上帝分明让我们过有节制的生活,过洁净的日子,并且因为这样的疾病,常常思想人生的意义,不要庸庸碌碌的过日子,而是要活的更有意义,更加正直、公义、富有怜悯的心肠。苦毒怨恨只会毁了自己,也辜负了上帝让我们经历的这一切。”
四、“爱既完全,就把惧怕除去。”
7月和9月左右,我又去他家探望过两次,和科力的母亲及叔叔有些交流。科力经过慎重考虑放弃了化疗,但也很积极配合其他行之有效的疗法,注意饮食起居、锻炼身体、保持平和心态……一方面,他并不放弃求生和医治的可能性。但另一方面,他把最终结果都坦然交托,靠着主复活大能的应许,完全放下了对死亡、对“被孤立、被遗弃、被别人看做是被咒诅的人”的恐惧。
但说来非常亏欠,我作为法大学姐,对他临终的属灵关怀很不够,倒是科力好友,法大师弟运松,在那几个月中一直持续探望他,勇敢而坦诚地和他探讨苦难、十字架、爱、自由、救赎、天国等话题。我相信,聊得越多,追问得越深,他对这位受苦并复活的救主的认识也越清晰。
终于,在11月22日,科力在微博中发表了那篇被广为流传的《病中絮语》,开始第一次公开宣告自己的基督徒身份,并表示“最最希望借助此文使更多读者来思考永生和认识上帝”。
于是我们便看到了他最后的文字:“得知患了癌症之后,我的恐惧大概持续了30秒钟。然而上帝早已把平安放到了我的心里,爱里没有惧怕,靠着爱,我们能胜过疾病的咒诅,能胜过恐惧的权势!最后想说,不要对离别太过悲伤,也不要对生命太多沮丧,因为我们对生命一无所知;更不要对上帝太早失望,因为我们对上帝的旨意还知之太少。”
当然,但这并不意味着,面对死亡科力就没有痛苦。虽然,心灵上的痛可以通过超越生死的信仰来坦然面对,但肉身上的痛的确需要一点一点捱,一点一点煎熬,一点一点与那些深入骨髓血液心脏的病魔抗争。
记得那段时间,他依然拖着虚弱的病身每周日去教会,每坐一小会儿就得站起来休息,等到聚会结束后,他便会分享自己最近的病情进展。于是,大家会围成一圈,为他迫切地流泪地祷告。随后我们建立了一个本教会的“为科力祷告”微信群,借助 7×24小时祷告链,有的禁食代祷,有的通宵代祷,有的把自己每天的代祷感动发在群里,以激励科力与病魔作战;其他教会许多的弟兄姊妹也很热心关怀,宋嫂还建立了一个跨教会的“癌症在我身边”微信群。科力成为该群第一个被关怀,也第一个被送别的患者,而至今,这一临终关怀群已经上百人了……
最后一次的主日,科力对大家分享说前夜疼的特别厉害,躺也不是,趴也不是,侧卧也不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哪怕连一分钟的觉也睡不了。可是,即使他这么述说时,也没有任何焦躁或自怜的情绪,他只是觉得特别虚弱,祈求主让他有勇气和力量面对病魔。几天后,也就是11月1日,他被送往302医院。
五、“我心里平安喜乐,我要睡了。”
在他住院之后,离世之前,我最后一次去探望。那天,我特意带上我家大学生小组的慕道友韦建军。建军也是学宪法行政法的高材生,也曾在我推荐下去共识网实习过。这段时间,他自觉因为毕业找工作,面对各种选择感到盲目和迷失,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我想,建军对科力一直很仰慕,或许,见科力最后一面能对这个年轻大学生有所启发吧。
在前往医院的公共汽车上,我和建军一直在探讨生命和死亡、此在和永恒等问题。到了302医院后才发现,科力已经非常憔悴,虚弱得几乎无法说话了。
但科力见建军来看自己了,还是强撑着精神,断断续续地对他说:“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你看见我这个样子,就应该很清楚了……世界上这些功成名就、雄心壮志都靠不住……都会过去……你要好好信靠主……主才是最终的盼望。”顿了顿,又说:“其实,道理很简单,一点不复杂。”
科力指了指自己:“这个道理,我知道的。”又微微看了看建军:“你知道的。”最后又微微望了望我:“喻师姐也知道的。”
建军鼻子一酸,点了点头,忍着泪水说要出去走走,然后,一个人在走廊那边,默默的抽泣。事后,建军说,科力哥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爱的真谛。
屋里只剩下科力和我。听到科力此言,仿佛是临终遗嘱一般,又仿佛是临终托付一般,我也忍不住,还是泪流满面。而科力却平静地安慰我说:“喻师姐,你放心,我里面,”他指了指胸口,“一直有主的平安。”
即使在弥留之际,科力依然以他看似虚弱实则刚强、看似衰残实则丰盈的生命在安慰别人。这一点,不止是我,不止是建军,也是其他很多弟兄姊妹提起过的。林小单姊妹比我更晚几天去探望了科力,她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他比从前消瘦,让人心疼。本想着去探望病人,要使病人得主的安慰,可是当我看见他的时候,我心里就觉得极其的软弱,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为他祷告,他看起来虚弱的只剩一口气息。后来在弟兄姊妹的代祷结束时,科力开始用他能发出的声音向神祷告。他的祷告里除了赞美和感恩之外,我隐约听见他说:‘主啊,现在很多人可能都软弱了,但是主啊,我知道人的尽头是神的开始,孩子不怕死亡,求主的旨意彰显……’在病房中,我第一次被病人所鼓励和安慰,我知道那是主的荣耀在那时向我们显现……”
据悉,去世前一周,科力把家人从医院全部“赶”回家,只留妻子陪床。他担心自己去世后,妻子会遭到自家那边村里亲人的误解,于是录了一段视频告知亲人们,这些年妻子对自己照顾的很尽心尽力,要好好恩待她。视频的最后,他又鼓励亲人好好信主不要悲伤,他引用圣经经文说:“洪水泛滥之时,耶和华坐着为王;直到永远!”并伸出弱而有力的手,做了一个代表胜利的V字手势。
最后,早已不能下地的科力执拗地提出非要去病房的洗手间,在洗手间狭小的空间里,科力说道:“我就想在一个只有你和我的空间里,跟你告一个别。”然后伸出手抱住妻子。他很虚弱,但很努力地抱着,两人哭了很久。
回到病床上,科力侧卧着擦干眼泪,对妻子说,“我心里平安喜乐,我要睡了。”这是科力说的最后一句话。
六、“今日我之柔弱身躯,他日将显大荣光”
2013年12月1日,是一个主日。北京已进入阴郁的寒冬,但那天早晨出现了冬日罕见的金灿灿的阳光。早晨9点30分,科力经抢救无效,在弟兄姊妹祈祷声和唱诗声的目送中,告别我们,安息主怀。
12月3日初冬的清晨,在八宝山的梅厅,我们教会给他举办了追思会。那天来了很多很多的人,有我们的弟兄姊妹,有法大的校友老师,也有公共知识界的人士,大家捧着花,流着泪,排着长长的队,一直延伸到会场的门外面。
其实那时的科力不过是一个30岁出头的青年,有那么多的人,在那么冷的天,赶那么远的路,来参加他的葬礼,相信大多都是被科力有信、有望、有爱的生命力量所感召。正如周志兴先生所言:“甚至在生命的危急关头,他也是想着别人……他走过的三十年,长过有些人的70年80年。”也正如张千帆先生所言:“他追随基督背起了生命的十字架……他对生命的担当本来应该是一种做人的常识,只可惜在当代中国社会,这样的年轻人实在太少了!”
那一天诗班唱了四首歌:《主里安睡》、《再不久》、《光明处所歌》、《金色黎明》。其中《光明处所歌》是科力患病之后最喜欢听的一首。
既无愁云/也无疑雾/圣城气爽天清朗/光辉太阳/永远中天/乃是义日常明亮/不需夜间休息养神/毫无辛苦无悲伤
今日我之柔弱身躯 /他日将显大荣光 /靠主能力/自由健康 /使你更美更刚强 使你快乐/使你勇敢/主之帮助永无疆
你当奋勇/心意欢然/将你责任好担当/待到工作既经完毕/接受主赐恩无量/服事羔羊/大有尊荣/常沐恩光欢乐长
七、需要被不断提醒的我们
科力离开后,他的妻子将科力生前大部分的藏书都奉献给了教会,随后又挪移到我家书房的书架上,我定制了一枚“科力纪念”的藏书章,希望能将这些书送给关注公共事务且敬佩科力的法大校友。愿有心者读之,有缘者惜之。
他的妻子又送了我一本共识传媒集团内部编撰的纪念文集《永远在金色黎明里》。里面的纪念文章来自他的同事、朋友、读者、网友。而今重新一篇篇读来,对科力在工作岗位中所彰显的宝贵品质有了更深的了解,令我潸然泪下。而文集的封底,则是科力在患病期间反复劝勉大家的那八个字:“生命神奇,不要悲伤。”
我想,科力已经借着自己最后的人生岁月,荣耀了他所信靠的那位神,感动了他所接触的很多人。而今,他打完了当打的仗,跑完了当跑的路,息了自己的劳苦,被主接到那光明所在处,必有公义冠冕为他存留。而我们这些弟兄姊妹,在世的使命还未完成,务必刚强壮胆,继续奔跑天路……
转眼,科力已经走了2年,红尘依然热热闹闹,我们也依然熙熙攘攘。我曾这样在日记中感慨道:“如果连身边那么近的亲人和朋友的死亡没有带给我们生命的震醒和改变,没有带给我们对福音的迫切感,我们真就白活了。而实际上,随着岁月流逝,我们经常在惯性的忙碌和怠惰中又忘记了他们,需要被不断提醒……”
于是,我也真的被上帝不断提醒着,前年,31岁的师弟科力走了;去年,53天的小侄女秋雨走了;今年4月,36岁的同学福伦走了,今年10月,44岁的女友郭姐也走了……那么,还未走的我应该怎样更尽心、尽力、尽性、尽意地为着主的救赎大爱而活?实在是亏欠!
鲁迅先生在纪念老师藤野先生时,曾这样写道:“……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
的确,每次我看到书架上那些满满当当的科力藏书时,也是这样的感觉,仿佛看到科力安静、谦逊、淳朴、温厚的表情,虽然他没有说过任何抑扬顿挫的话,但同样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