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风暴中的女性成长”纪实系列之四|20周年结婚纪念晚宴上,丈夫为出轨公开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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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风暴中的女性成长纪实系列第四篇

▲受访人:海音

▲受访时间:2017年5月

1

来自夜总会的电话

“你是何太太吗?我是从广州夜总会打来的陈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先生在广州大酒店里包了二奶?”

1997年4月,我刚从美国搬到香港,正在安顿新家,突然接到一个神秘女子的电话。

“怎么可能?我先生是非常老实的人。他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我又惊讶又警惕。

“你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你打这个广州酒店的电话号码,他们俩现在就在一起。”

拨打那个电话号码时,我的手几乎不听使唤了,先生真的有外遇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当我说要找何先生时,对方居然也不问是谁,就把电话给了我先生。

而一听到我的声音,他大惊失色,只说了一句:“我回到香港再和你解释。”

果真,先生回来后就如实向我坦白,他爱上了一个欢场女子!但他并没有表现太多的内疚,甚至和我摊牌:“我已经爱上她了!你最好带孩子回美国去。”

“不可能,我为了你,把美国的工作也辞了,家也搬了,哪里能让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我非常气愤地质问道,“我倒要看看,我的对手是谁,我要去见见她!”

生活真是讽刺,早几年前,我们俩还是大家公认的神仙眷侣,而往事并不如烟……

2

大家公认的神仙眷侣

我和先生都是美国知名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我来自台湾,1977年全家移民美国,攻读计算机和工管硕士;先生来自香港,赴美攻读电机系博士。

1983年,我们两人在学生迎新会上相识。那时,我学习优秀,性格开朗,长得也算小家碧玉,追求者众多,他对我一见钟情,经过四年锲而不舍的追求,我才终于答应嫁给他。

毕业后,我们两人双双被新泽西州的贝尔实验室录取,这是美国数一数二的研发公司,薪水和福利都非常高。我们还一起在教会的诗班服侍。

1991年,我生下女儿,每到周末,和弟兄姊妹们一起去兜风郊游。那时,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无论婚姻家庭、团契生活、职场工作,各方面满意度都很高,周围人也都称羡我们是神仙眷侣。

但没过多久,先生慢慢觉得,虽然工作很安稳,但职场潜力不够,看到很多同事纷纷跑到亚洲,而且发展得非常好,同事们也怂恿他:“在美国,你只能是大鱼塘里的小鱼;而在亚洲,你能够成为小鱼塘里的大鱼。”

于是,他也被劝得动了心,希望自己趁着年轻也能出去闯荡闯荡。便开始寻求去亚太区发展的机会。

从1994年开始,中国大陆、香港、台湾、日本、韩国、东南亚都留下他出差的身影。1996年,他争取到一个外派的机会,被长期调到广州。

对此,我很是犹豫。我们要一起去吗?或者让他先去?中国大陆对我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们一家三口在美国的生活一直很安定,有房有车有朋友有团契有工作。

而作为一名职业女性,我在专业领域的发展也一直不错,并且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我很好的美国老板。老板曾许诺过,我还有不断晋升的机会。所以,我舍不得离开美国。

但我也不希望以此为由,绊住先生闯荡事业的脚步,免得他老年时会心生懊悔——年轻时没有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我暗想,既然神给先生开了一条出路,我作为妻子,也应当配合才是。广州那边催得紧,他只好先走,弟兄姊妹们认为,夫妻长期两地分居不太好,劝我尽快跟着去。于是,我开始寻找亚太区这边的办公室有没有适合的机会。

几个月后,我终于寻到香港有一空缺职位,花了很多精力才处理完在美国的所有琐碎事务,义无反顾地带着女儿前往。

3

与第三者面对面

1997年,香港。这座被誉为东方之珠的都市一派灯红酒绿,与美国宁静朴实的小镇完全是不一样的图景,令我惊诧。

终于,我们夫妻团圆了,然而,两人的分歧却越来越多。我发现,先生最初每周从广州乘火车回香港一次,然后,变成每个月回来一次,再然后,变成每两个月回来一次。我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有去盘问他。

他后来才向我坦白,从九十年代初去大陆出差开始,他就需要和客户出去应酬,吃完饭后还会有些后续节目,比如KTV、桑拿。他觉得自己都做了十几年基督徒,即使去到这种是非之地,应该还是有定力去抵挡诱惑。

就这样,他开始一步一步陷入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但当时,他还以为可以守得住底线。按他自己的说法,其实还是太高估人性了。

1996年,他在卡拉OK认识了一位黄小姐,因为当时孤家寡人在广州,有时就让黄小姐陪着吃吃饭,说说话,不知不觉就陷入温柔乡。

他以为自己爱上了黄小姐,便效法起其他男人包了二奶,只是没有告诉我。据说,那时,包养二奶蔚然成风。

那么,究竟这位黄小姐是何方神圣?

不久,我就如愿以偿,在广州的奶茶店见到了她,一位打扮得浓妆艳抹的年轻女郎。她坐在对面,和我先生有说有笑的,当我是稀薄的空气,充满挑衅者的骄傲。

可我却大为失望,暗想,我先生眼光怎么这么差!选了这么一个庸脂俗粉的女子,真是昏了头!

我的确觉得我的对手太自不量力了。如果她也是高学历,有气质,经济独立的女子,也许我会知难而退,但她只是吃青春饭的夜总会小姐,而一个女人的青春能有几年呢?

很多女性发现先生有外遇后,自尊心会受挫,自我价值感一落千丈,但我没有。因为我对自己比较有信心。恋爱的那四年,他追我追的很辛苦,而且,在我所处的行业,男多女少,单身男生多得是。如果我离开他,再婚也不成问题。

所以,我关注的焦点不是我的对手,而是神让我千里迢迢从美国来到大陆,经历这种突发变故,到底有何旨意?

于是,我开始做两手准备,一边继续在香港上班,另一边找机会回美国,准备请教美国的律师给出现实建议。

先生想离婚,却离不成,继续回到广州上班。我们两人陷入冷战,感情变得越来越生分。

4

人生第二春只是温柔陷阱

我一向性格果敢坚强,但先生的出轨仍令我备受打击。

当时在香港,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也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团契,经常以泪洗面,只能通过越洋电话,与在美国的母亲和朋友们诉苦。

而那位夜总会的陈小姐则天天打电话来,反复刺激我:“你先生都不爱你了,为什么还不离婚?为什么还不回美国啊?”

她甚至寄来黄小姐和我先生所谓的“订婚”合影照片给我看,我感觉她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后来才知道她就是黄小姐的姐姐。

面对这样的遭遇,我情绪久久不能平息,气愤、痛苦、羞辱兼而有之,夜晚也彻夜难眠,于是跪在卫生间里,为自己,为先生,为这段婚姻献上祷告。

为先生祷告时几乎祷告不出来。有时心会绞痛,就会大声呼喊:

“主啊,求祢救我脱离一切的忧伤和痛苦。我要被祢彻底翻转,不再被撒旦和所有谎言辖制。没有人可以理解我的处境,祢是我唯一的依靠!我要靠祢得胜!”

“祢曾说:压伤的芦苇,祢不折断,将残的灯火,祢不吹灭。祢靠近伤心的人,拯救灵性痛悔的人。求祢拯救我的家,我的婚姻曾蒙祢的祝福,现在面临危难,我要经历祢大能的同在,使我能出黑暗入光明……”

那时,我常常一祷告就最少半个钟头,痛哭流涕的倾诉中,发现自己的心慢慢静下来,得了安慰,才能入睡。

幸运的是,不久,我就遇到一对在美国认识的朋友夫妻,他们将我带到了北角宣道会,并为我找了专门做婚姻家庭辅导的牧师。

我也向曾在美国的老板求助。老板非常通情达理,马上建议:“你应该马上做三件事。第一,回美国找律师;第二,把财务处理好;第三,告知你在香港的老板。”

我便一一遵照去做。

后来,我才意识到,如果发现先生有婚外情,不要歇斯底里或哭哭啼啼,过度沉溺情绪之中,要理性一点,直面现实,先把财务理一理,尽量去了解家里财务的来龙去脉,保护自己和孩子的那一份合法财产。尽量去收集对自己有利的资料,收集资料的目的不是为了和先生或第三者吵架,而是为了将来能在法庭上保护自己和孩子的利益。

香港的老板得知我遇到了婚姻危机,主动支付往返机票的费用,让我回美国去找律师。由于我和先生在同一家公司工作,银行是联名的账户,我回到美国后非常顺利地换掉了密码,先生在香港的提款机再也无法取钱。

我控制账户时,先生完全不知道此事。结果,当他发现账户被冻结之后,无法支付黄小姐的生活开销。当他再去找黄小姐时,发现她的态度渐渐变得冷若冰霜,甚至索要分手费。

这时,他才开始意识到,黄小姐图的,不过是他的钱,还有他的美国护照。他想入非非的“人生第二春”只不过是一个温柔陷阱,这令他心情一落千丈,只希望时间停滞到天明。

于此同时,美国的律师把离婚协议书邮寄到了香港,并嘱咐我,两人都签了名才能算正式离婚。

“你不是很想离婚吗?”我问,“我给你自由!”

根据美国的离婚法律,如果男方出轨,过错在先,女方可以享有很高的补偿。先生仔细读了离婚协议后,回复道:“我不签,哪个签了这协议,哪个就是天大的傻瓜!”

就这样,我们的离婚事宜被悬置了起来。

5

绝望中自杀的姐妹

1998年,美国的老板将我们夫妻二人双双调至北京。

从客观环境上,搬迁带来新的契机,先生也没法再和广州的黄小姐藕断丝连。不过,他们彻底分道扬镳后,但对我的态度还是很冷淡。

我总感觉他人是回来了,但心没有回来,就好像把北京的家当成一个旅馆,经常出差,也不告诉我行踪。

我很气愤,当年那么殷勤呵护,苦苦追我四年的男人,怎么如今判若两人?所以,我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后来才知道,先生那时觉得,他是世界上最不快乐的人。虽然他已经为自己的一时糊涂感到内疚和后悔,但工作压力大,回到家,我还时不时唠叨他当初的不忠,对他的行踪疑神疑鬼,公司的同事也都知道他之前的桃色事件,本来男人之间就比较难进行情感沟通,这使得他更加没有知心的同性朋友,也害怕别人指指点点的眼光。

但我没办法走入他的困境,因为我也陷在自己的困境中。

我问自己,真要离婚吗?当时,周围也有一些男士对我表示出好感,但我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将来可能得叫对方爸爸,就觉得难受。而且,又想到当初先生也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觉得他是品学兼优的好男人,但认识了20年的好男人都可能会出轨,换了其他认识时间还不久的男人,会好到哪里去吗?

我那时倒是对人性看得很透彻了,对世间的男欢女爱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继续在思考,到底我经历这些患难,神在我身上有什么样的托付?

很快就到了2000年,因为全球经济不景气,公司需要裁员。夫妻两人外派的机会只能留一个,在公司做了13年的我离职了,只能再继续找工作。

奇怪的是,我发现深圳和上海都有不错的工作机会,唯独在北京,半年都没找到合适职位,最后,我只能去了北京一所国际学校做兼职代课老师。

看来,我和北京这座城市,注定有着未竟的缘分。

2001年,我被好友带到了北京的国际教会妇女团契小组,小组氛围友爱而温暖,就像家一样,我非常开心,仿佛重新回到了在美国时的团契生活。

不久,团契来了一位姊妹,她说自己是台湾人,先生是大陆人,在台湾结的婚。婚后,先生回大陆工作了四年,都没有回家,也无音讯,这次她是来寻夫的,让大家为她祷告,她看上去很忧郁。

没想到,过了才一个月,这位年仅 28岁的姐妹,回到台湾后,就在家里上吊自杀了,原因正是在大陆寻夫期间,发现先生有了二奶,万念俱灰。

这一噩耗传来,整个团契震惊了,大家都沉浸在难言的悲痛之中。服侍同工对我说:“海音,你知道吗?团契里奇其实还有好几个婚姻遇到严重危机的姊妹。你可以做一些帮助她们的工作吗?”

我暗想,这么多年了,我自己都还没有从先生的出轨事件中得到完全的医治,怎么可以辅导其他人?不可能!

我本想推脱,但内心却有某种深深的感动,催促我挑战不可能的重任。

6

开启婚姻互助小组

就这样,从2002年开始,我开始开放自己的家庭,将小组里婚姻有问题的姊妹邀请过来,每周在家里聚集交流一次。少的时候,一般五六个姊妹,多的时候能有十来个姊妹,常常有一些姊妹在深夜打电话给我,一打就是几个小时,倾诉她们的心声。

看到一张张渴求的,迷茫的,憔悴的脸庞,听到一个个错综复杂,远比我自己的遭遇要复杂的家庭案例,我真是临危受命,迎难而上,只能大量阅读婚姻辅导图书来充实自己。

当我为了帮助别人而开始阅读时,受益最大的竟是我自己。因为很多辅导类书籍中提到夫妻相处的艺术,尤其当夫妻两人经历外遇风暴后,如果还愿意继续携手前行,互相重建信任感是多么珍贵和稀缺。

我意识到内心中很多的怨怼、苦毒、不饶恕,导致言语上还会经常翻旧账,对他的行踪起疑心,这使得他感觉不到我对他的信任,不愿回家。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行得出来又是一回事,人性都有软弱之处,我便每天祷告神赐给我更深的爱的力量,能够去完全饶恕接纳他。

很奇妙的是,先生发现,我开始投入婚姻互助小组的事工后,生命改变很大,不再把焦点重心盯在他的一言一行身上,对他也不再冷嘲热讽,含沙射影,他也越来越愿意回这个家了,不知不觉中,我们的关系得到了恢复。

同时,也正是因为服侍这个小组,拓宽了我的视野,使我从个人的狭小天地中走出来,我发现国内在情感、婚姻、家庭这个领域的辅导还是空白,庄稼多,工人少,需要更多人接受装备来参与服侍。

我们这些服侍同工其实能做的也有限,更多的时候,是陪伴处在旋涡中的当事人一起流泪,一起祷告。无论如何,一个人的智慧往往有盲点,婚姻有难的人聚在一起,大家还可以彼此帮扶。

不知不觉中,这样的聚集持续了10年,10年之中,陆陆续续来过我们“婚姻小组”的人士竟达到200多位。

不过,并不是每一对经历婚姻风暴的夫妻都能像我们这样化险为夷,转危为安,相当部分也是以离婚收场。但就算是如此,很多姊妹依然在信仰中得到刚强的力量,去面对今生这一切的苦难与熬炼。

7

爱既完全,就把惧怕除去

我和先生重归于好之后,他依然有一个很重的心结。

他觉得,我能原谅他还不够,关键的是,神会不会原谅他?公众会不会原谅他?

有一天,他读到这样一句:“神是信实的,如果你认自己的罪,神必洗净你一切的不义。”

他如梦初醒,痛哭了一场,知道了原来只要自己真心认罪悔改,神就会完全接纳自己。

但即便如此,先生心中依然有惧怕,总将自己囚禁在愧疚的牢笼里,担心周围弟兄姊妹会瞧不起他。如何帮助他走出心中的障碍呢?

2007年,正值我们两人结婚20周年,我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办一个纪念晚宴,并鼓励先生当着众人的面坦荡认罪。先生起先不太敢,心里有很多挣扎,但最后还是在犹豫中同意了。

那天的晚宴一共来了80多人。大家吃完饭后,先生勇敢地走上台去。

“不瞒大家,我在几年前曾经做了背叛海音,背叛婚姻的事,我非常对不起她……”

其实,很多来宾都不知道我们的过往,本来以为先生上台会分享我们婚姻中的逸闻趣事,听到他竟然在忏悔自己曾经的不堪,都非常惊讶。

不过,当他们听完先生真诚而沉痛的分享,婚姻小组里的姊妹们都哭得一塌糊涂,弟兄们也纷纷上前以拥抱来鼓励他。

我也泪流满面地看着先生,他的整张脸都神采奕奕,如在发光,我知道,因为公开出来做了这次见证,黑暗的权势已经彻底在他身上被废除了。

先生说:“那是我第一次公开认罪,我不再担心别人怎么看我,评价我,因为知道,犯罪的是过去的我,在耶稣基督里我是新造的人。已经得到完全的释放。”

可以说,虽然只是一桩不到1年的出轨事件,但经过漫长10年,从1997年到2007年,我们夫妻两人才完全从中得到医治释放,可以在无惧怕的爱里向他人坦言和敞开。

随后不久,我和先生一同参与到音乐事工的服侍中,我们两人一起作词、谱曲、推广赞美诗音乐,我们的夫妻关系因着同心服侍得到更深的坚固。

2010年,我们创立北京尼希米音乐事工,先后出版了很多灵命建造的专辑,希望能把祝福与盼望带给更多有需要的人群。

2015年,先生在职场打拼28年后提前退休,进入人生下半场的赛道,我们夫妻一起回到美国继续服侍,向着标杆,奔跑天路。

喻书琴

写于2017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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